“百可”二字解

朱来平

我一直固执地认为：古人庭院楼阁上的一方题额，和读书藏书人的书斋之名一样，必有来历。三字五字，绝不肯随意。它必寄托着主人的某种希冀，或委婉传达主人的某种价值趋向。然光阴流变，物是人非，还原一方题额的本意，后人有时不着边际，解释起来似是而未必是。

连着西递西园的一家，院子有题额"百可园"。

“百可”二字，导游的解释，也颇为牵强。

“百可”二字，是有出处的，当源自“人常咬得菜根，则百事可做”(宋儒汪信民语)。告诉人们，人要有不畏苦、能吃苦的品格。

宋吕本中《东莱吕紫微师友杂志》：“汪信民尝言：‘人常咬得菜根，则百事可做。’胡安国康侯闻之，击节叹赏。”

也见过其他别种解释，似乎不及此更妥。咬菜根是草民生活的代名词。明代洪应明由这句话想到人生的出世与处世，将传统道德生活化的隐喻写成一本《菜根谭》。

《菜根谭》，格言式的小品文集，采用语录体，揉合了儒家的中庸思想，道家的无为思想和释家的出世思想的人生处世哲学的表白。作者以“菜根”为本书命名，意谓人的才智和修养只有经过艰苦磨炼才能获得。

《重刻〈菜根谭〉序》有言：

余闻琮公之说，抚卷叹曰：“夫洪应明者，不知何许人。其首命题，又不知何所取义，将安序哉？”窃拟之曰：“菜之为物，日用所不可少，以其有味也。但味由根发，故凡种莱者，必要厚培其根，其味乃厚。是此书所说世味乃出世味，皆为培根之论，可弗重欤？”又古人云：“性定菜根香。”夫菜根，弃物也，如此书，人多忽之。而菜根之香，非性定者莫喻。此书唯静心沉玩者，乃能和旨。是与否与？

这是一本影响颇为久远的书。毛泽东在谈到《菜根谭》时也曾说过：“嚼得菜根者，百事可做。”著名诗人朱湘有散文《咬菜根》，开头便说：“‘咬得菜根，百事可作’，这句成语，便是我们祖先留传下来，教我们不要怕吃苦的意思。”

而且，还有一个有力的佐证就是：就在这块题额附近，还有一题额曰“菜根香处”。不过，这四个字以前一直被人家店面的招牌遮挡住了，不可见。去年底，有人见到了，并拍了照片。这说明“百可”二字源于《菜根谭》，是更合理的解释。

题额往往字少，含蓄，耐人寻味，只因其常用典。用典，是诗文创作中惯用的修辞手法，运用古籍中的故事、词句，委婉道出心声。在距黟县县城五里路的朱村，有“辰枢拱向”四字题额，就是用典。典出《论语•为政》有言：“为政以德，譬如北辰，居其所，而众星共（拱）之。”朱熹注：“北辰，北极，天之枢也。居其所，不动也。共（拱），向也。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。”这是一所老宅临溪北门的题额，它也只能是朝北。主人以之题于门楣，意即自己的房屋、家乡是天上最尊星——北极星所指向的地方，应是人间福地。深厚的桑梓情怀可见一斑。

南屏村有“拱辰”二字题额，也是朝北的。与“辰枢拱向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刊于20180427《黄山日报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