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家在黟县农村,那里祖祖辈辈都很讲究做寿。一般从50岁开始,每十年就要做一次,有的人30岁、40岁也会操办,但对每个人来说,最最看重的还是他(她)的60华诞。上了60岁,说明子孙满堂,事业有成,身体健康,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,受到世人的尊敬。到了生日那天,儿孙和亲朋们一定会隆重热烈地为他(她)庆贺一番。60年,是一个甲子的轮回,也意味着新的开始。
奶奶60岁生日是在1959年11月。那时大跃进运动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,村民们吃的是集体食堂,住的是集体宿舍,家里的锅头和铁器之类的东西都砸了,丢进了钢铁炉里。天寒地冻的,家中无米无油又无钱,怎样给奶奶做生日呢?奶奶说,算了,这年头还做什么生日。爷爷却阴沉着脸,眼睁睁地盯着大伯、二伯和父亲。他的意思很明白,要做!不管怎样你们这些做儿子的都要想办法。奶奶生日那天晚上的十点多钟(白天要出工),一家人齐聚在破旧的老房子里,就着昏暗的灯光,伯母、母亲她们用一只脸盆煮了一碗大伯二伯从河里摸上来的小鱼,也就七八条三四两,炒了几盘父亲从山上挖来的野薯子、冬笋、野菜,还有伯母和母亲好说歹说从村头代销店里赊来的半斤花生米。就这样,奶奶坐在上席,大家以水代酒,给她祝寿,其实只是一个仪式罢了。由于缺盐少油,煮的鱼、炒的菜很难吃,尽管如此,最后还是被我们小孩子彻底消灭了。
1984年9月,大地一派橙黄桔绿的喜人景象。我们兄弟姐妹按照传统的习俗,给母亲做了60岁生日。那天请了十多位村里人帮忙,去集市上买酒买菜,向各家各户借碗筷桌凳,家里还专门杀了一头猪,在客厅和门前的坪上摆了29桌酒席。午饭时分,客厅里的神台上烧着香,点着一对大红蜡烛,放着长寿面和用面粉做的红寿桃。母亲坐在正中央的八仙桌上席,穿着新衣服,头发梳得整齐得体,脸带笑容,还略带趾高气扬的神态。随着开席鞭炮的响起,吹鼓手把唢呐吹得是震天响。一时间,笑声、吵闹声、划拳斗酒声、小孩子的哭声、狗在桌子底下争抢骨头的“汪汪”声………混合成了一支乡村特有的交响曲,经久不息地飘荡着。晚上,在村口的晒谷场上,还请了乡里的电影队,放的影片是《渡江侦察记》和《五女拜寿》。真是人山人海,附近几个村都有不少人赶过来。母亲坐在放映员旁边,精神焕发。开映前,放映员通过广播先向母亲说了一些祝福的话,然后说明是谁出钱请的电影,人们听了,掌声雷动。
去年5月10日,是我60岁的生日。五天前大儿子和女儿就用小汽车把我接进了城里(我不习惯城里的环境,一直和小儿子在农村过日子),在“福寿”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席为我祝寿,好吃的东西多得不得了,我就不说了。开席前,灯光突然暗了下去,温馨、烂漫顿时漫了上来,接着包厢的门缓缓打开,三位少女和三位少男翩翩而至,他们带着甜甜的微笑,身上流光溢彩,为首的端着一个大蛋糕,周围插着点燃的小蜡烛,后面的人人手捧一束鲜花和一支大红蜡烛,来到我面前,先向我鞠了一个躬,然后围着我起舞,唱起“祝您生日快乐……”紧接着,一位邮政小姐又笑吟吟地进来,把一只飘着彩带、盛着苹果桔子蜜桃的花篮呈到我面前,与此同时,墙上的电视也放着这一幕。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,不知要干什么,还问儿子这是搞的什么鬼名堂。儿孙们一言不发,只是看着我眠嘴发笑。第二天,我对儿女们说,我不过这样的生日,我要过乡下的生日。儿子说,弟弟已经在准备了,后天我就送您回去。
奶奶、母亲和我的60岁的生日,年月不一样,情形不一样,滋味更是天壤之别,但我有一种深刻的体会,它就像一首赞歌,越唱越高,越来越精彩,越来越震憾人心。
(江西赣县区梅林大街51号(会计中心)转:谢士艾;邮政编码:341100;邮箱:qz606060@163.com;)